2021年9月17日 星期五

他們告訴我:「家的完整是女人最大的幸福!?」

鄒孟栩諮商心理師


「我這麼多年都對家庭付出,我幫他把家裡弄得那麼好。小孩也都長大了,他現在怎麼可以這樣對我! 」

「你知道嗎? 我好恨喔! 他對她對她講話都是濃情密意的話,卻從來沒有這樣對待我。我是他的老婆耶,結婚那麼多年,我那麼努力,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…」

「我要給那女人好看,我要報復我先生,我要讓它們也嘗嘗我的痛苦」

「我真的不能接受他有女人,我覺得他好髒。我不准他碰我,但他也不可以找外面的女人。」

「但我不能離婚,我努力的這麼多年,一旦離婚外面那個女人就可以整碗捧去了。」

「我都是家庭主婦,離婚了我怎麼辦。」

「小時候我阿嬤說女人就是要結婚,不然沒有價值。」

「 小時候我媽說男人外遇不要離婚,最終他還是你的。」

「如果我離婚了,那我死了要葬在哪裡? 我又不能葬在我家,我已經嫁出來了,難道要變成孤魂野鬼嗎? 」

「我好難過,好痛苦,我好恨。我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了…」



也許因為工作環境的緣故,聽到不少遭遇先生外遇的中年女人哭訴著、咆嘯著說著撕心肺裂的痛,她們不斷的說、反覆地說,帶著強烈的焦慮、不安,憤怒與悲傷。畢竟,共枕多年、共同建立起家的另一半,在辛苦多年好不容易可以開始享福的時候發現了他的背叛,心碎與震驚是難以言喻的。婚姻中的外遇沒有年齡限制,面對先生外遇的心碎與震驚也皆是如此。只是,在2019年討論伴侶外遇是否要離婚,你可以聽到「老娘沒有你可以活得更好!」「離開不適合,尋找下一段幸福!」「你應該為婚姻設下停損點。」社會開始能夠更多元與開放的討論婚姻的意義與價值,婚姻不再像是人生的充分必需,個人的價值也不再那麼因婚姻的去留而影響,即使還有非常多進步的空間,這樣的轉變也值得嘉許了。


不過,即使現在社會比較多元了,依然有一些女人在面對婚變痛苦時,夾雜著更多的糾結與恐懼:心碎著自己一輩子為家庭與丈夫的貢獻被踐踏、悲憤著先生對自己的拋棄與背叛,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好太太,指責是否自己哪裡不夠好,懼怕選擇離婚會被瞧不起、被恥笑、死無葬身之地,出於對家與孩子的愛堅毅地繼續維持著完整。這些女人可能就是街訪的尋常阿姨婆婆們,她們很能幹、顧家、吃苦耐勞,閩南人用「油麻菜籽」比喻女人的命運,說他們像油麻菜籽一樣隨風飄散,落到哪裡長到哪裡。「嫁雞隨雞、嫁狗隨狗」這些女人彰顯了社會對於女人的傳統期待,他們有的很會安排生活,公園的聊天、里民的卡拉OK、姊妹的出遊。有的除了家庭還將自己的事業經營的有聲有色。他們的生命也不僅限於家庭,一樣是過得多采多姿。只是聽著他們的故事會發現 : 精彩充實的生活也還是建立在不太幸福與不太快樂的婚姻上,即使自己可以過的不錯,它們依然會疑惑如果離婚了、自由了。那我是誰?我要怎麼生活?




社會告訴女人要付出才有價值,卻沒有教女人怎麼愛自己

1949年,西蒙.波娃在《第二性》中提到「女人是形成的,不是生成的」(One is not born, but rather becomes, a woman.),意思是沒有天生的女人氣質或宿命,因為女人和所有人一樣生出來就是自由而獨立的存在,但社會卻形成女人在這世界上次等的、不得不採取的「他者」的身份。


最近熱播的《俗女養成記》主角陳嘉玲的阿嬤「月英」心直口快、活潑有朝氣,從小爸媽叫她阿月,朋友叫她月英,結婚後,她被冠了父姓,成了「陳李月英」。妻冠夫姓本身是一種歷史演變下的產物,意謂夫權婚姻的強大,妻子只能是丈夫的從屬物,必須以夫為天、母憑子貴。在生命的尾末她對孫女說 : 「外面的人都叫我陳太太,要不然就是叫我老闆娘、醫生娘,最後卻變頭家嬤,也有人叫我陳媽媽。家裡面他們叫我媽媽,你們叫我阿嬤。我也好久沒聽到我自己的名字了。」月英出生的時候也是一個自由與獨立的孩子,但因為他是女孩、家庭、社會會逐漸讓他知道:「女孩子應該要有的樣子」例如他學習到「你如果太早被男人睡,就會像這顆釋迦一樣,爛糊糊的,沒價值。」然後再把這樣的價值觀教導給小孫女。然後某種社會期待的女人樣貌就這樣一代一代被形成下去。


所以當過往的社會教導女人相夫教子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,在2019年的現在你告訴這些女人: 「你要愛自己!查某人嘛要有自己的願望」這些女人根本不懂「愛自己」是什麼!沒有人教他們可以為自己做什麼,更多的是告訴女人們:「你們要為先生、小孩、夫家做些什麼,如果做到了就會家庭和樂、夫妻美滿、和孫滿堂。這就是幸福,這就是價值。」當社會如此單一的看待女人,女人們也就養成了這樣看待自己,所以當一切沒有達到標準的期待,幸福也崩解了,但其實這些價值觀都可以是一種缺乏彈性的-「非理性信念」




缺乏彈性的女人價值-造就不快樂的女人

美國臨床心理學家艾利斯(Albert Ellis,1913-2007)認為:「許多「問題」其實是我們自己「想」出來的。」這句話本身並不公平,因為,想法的形成本身就與社會文化、家庭教育息息相關,這些也都會影響個人思考的慣性模式。例如:當家人都認為「離婚的女人沒價值」生在這家的女兒在婚姻遇到困難時,面對離婚難道不會有糾結與複雜的心情、想法嗎?


但「非理性信念」強調我們之所以在生活中感到煩惱、困頓,追根究柢,很多時候是因為個人思考事情的慣性模式,使得自己陷入痛苦的情緒裡。當女人被教導「家庭完整女人才有價值」如此「必須」、「絕對」的想法,都會讓女人們不自覺陷入一種「非黑即白」、「全有/全無」的錯誤邏輯裡。而且被這價值觀餵養的女人們,在成長過程中學習這些信念,潛移默化下佔據與僵化了他們的思考模式,然後再遇到不符合社會期待的困境時,這樣的思考模式將原本無害的事情想成了嚴重的、負向的、毫無希望的結果,接著令自己感受到痛苦、憤怒或無望等情緒。


僵化的想法與價值觀要改變需要花費好大的力氣,從來不知道也不熟悉「如何愛自己」的女人們,在面臨困難、痛苦時,如果旁人只是不斷的告訴他們要多為自己著想、要放下、要多愛自己,這可能並不是安慰,也不是一種同理,因為這些對他們而言真的好遠、好陌生。她們的痛苦不完全是自己造成的,當社會繼續教導女性「要付出才有價值」、「女人一定要結婚」、「女人生子生命才完整」那痛苦的女人們依然會存在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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